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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生活】风雨法海寺 2019年第5期  作者:余 尘 合达律师事务所

  石景山作为北京城六区之一,背靠西山,东临平原,有山亦有水。由于风景怡人、交通便利,自古以来均是皇家贵族钟爱之所,亦是佛教人士最佳的择寺之地。传承至今,就形成了多处文化瑰宝,单不说省市级文物单位,国家级文物单位亦有数处。
  沿着金顶北街,再进入模式口大街后,见到模式口北街右拐直上行至道路尽头,再右拐步行一百米。在静谧的群山中,一抬头,一座气势恢宏的皇家寺庙就会矗立在你面前。级级向上的台阶显得十分陡峭,只有仰起头,你才能看到寺庙的正门。赵朴初先生大书的“法海禅寺”四个大字的匾额安于山门之上。寺庙的红墙黄瓦,以及大门上那高挑气派的檐角,站在他面前,自然而然就会感觉到她高贵的气势逼人。这座寺庙就是远近闻名的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法海寺。
  来北京之前,我在一本介绍中国壁画历史的书中见过法海寺这个名字,但对法海寺的前世今生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对它的深入了解是在来北京,尤其是在石景山工作之后才开始的。随着对它的历史和艺术价值有了越来越多的认识,我越来越对它产生了发自心底的衷爱,越来越为它所蕴藏的巨大艺术价值所叹服。
  如今,我的办公场所离法海寺并不太远,闲暇之际,我经常有事无事地跑到寺里走一圈,坐在千年白皮松下听那山涛阵阵,感觉十分惬意。看着琉璃黄瓦、古杏红墙,无论你有多少烦恼不顺心之事,一切都会在这座隐藏了数百年的艺术宝库和往事纷呈的寺庙里烟销云散。因此,于此地,近年来,既是我心灵中艺术的圣殿,亦是我人生过往中思索世事凡尘的心灵栖息之所。在这里,我总会隐约看到那一位位曾经的达官贵人在这里出入的身影,最后那些身影均消逝于青山白云之间,与山风同逝,像白云一样飘渺。
  法海寺由于其壁画的艺术价值,早已蜚声海内外。1933年,万里迢迢自德国而来的24岁年轻姑娘赫达•哈默面对这些壁画兴奋不已,本想带走这些壁画的照片,但由于寺里光线较暗,她冒着险些毁容的风险,也仅仅拍摄到一些罗汉雕塑的照片。1937年,英国安吉拉•莱瑟姆女士听闻到法海寺的壁画,也自万里之遥找寻到京西法海寺。她不但成功地将壁画、雕塑等拍摄下来,还写了一篇游记发给当时的《伦敦新闻》画报。在她的文章里,她以纤细的文笔写道:“在辽阔的华北平原上,有一座造型极其优美的佛教寺庙……有一位剃了光头的年轻人将我们迎入了一个寺庙庭院之中,并沿着石阶往上走,来到第二个庭院,那儿有和尚在拆除为牡丹花穿上的越冬稻草衣。这就是法海寺。这幅深藏不露、迄今默默无闻的壁画堪称世界上最伟大的绘画作品之一。我敢说自己从未见过其他任何绘画能具有那么崇高和迷人的风格。”由于她的文章的发表,在一段时间内,法海寺在西方艺术界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其知名度远超在国内的知名度。
  改革开放后,修葺一新的法海寺已经对外开放。1988年,法海寺被公布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壁画蕴藏的价值无论是在绘画界还是在服装设计界,甚至连研究明清政治的历史学人,都纷至沓来。尤其是其带给绘画艺术界的价值,怎么评价都不为过。其被艺术史学界称为除敦煌壁画、永乐宫壁画外的中国古代三大壁画艺术瑰宝之一。这些艺术的瑰宝,有些已设计开发成精美的围巾,有些已渗透进现代的服装设计,有些图案还成了一些高端茶具的象征。
  无论你怎么评价它的艺术之美,如此精美的壁画,也只有你亲身来到现场,才能真正体会到这些壁画的入骨之美。虽然历经近六百年之久,但这些壁画的美,并没有丝毫减弱。相反,经过时间的洗礼,这些美中还增加了许多沉稳与厚重。“佛众赴会图”中如此逼真的仙境,“水月观音”用了近万笔才成的画像,“帝释梵天图”那恢宏、壮观的气势,甚至连狐狸耳朵里的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的微妙细致……面对这些笔法技巧和画作,如果您会由于美而感动,站在它们面前,您定会为世界上有如此之美的艺术宝库而感内心震颤。这些精美的画作,《中国壁画史纲要》在说到明代的寺观壁画时,首举就是法海寺壁画。该文对其评价如下:“线条流畅,色彩浓丽,天衣飘动,漫笔生辉,诸如梵天肃穆,天王威武,金刚刚毅,天女妩媚,鬼子母慈祥,儿童天真,都真切生动。”如今,许多美术专业的研究人员,都纷纷将法海寺壁画当作研究对象,其在绘画领域里的地位可见绝非一般。
  法海寺壁画历经六百年,到如今仍然金碧辉煌,并未显出陈旧之态。据方家研究,这些画之所以经历六百年仍然没有显出陈旧之态,这主要是因为画师们在当年绘画时创新采用了“沥粉堆金、叠层烘染”的绘画手法,这种手法,据现代专家们对壁画史的研究,这是壁画创作史上第一次使用这种手法。所以法海寺的壁画除艺术成就高超外,单其创作手法来说,这也是为书画艺术创作所作出的另外一种开创性贡献。


  从《楞严经幢》记载的内容可见,法海寺的壁画之所以有如此之高的艺术成就,与这些壁画均出自当时皇室画师有关。要知道,当年的画师,是以手艺谋生的一类人群,其身份是归属于匠户阶层。他们手艺服务对象的阶层,也决定了自己在社会中的阶层状况。这些皇室画师,通过自己经年的努力,最终才能让自己的手艺能为皇室所用。到了这个层级,也能直接说明其画作水平在当时已经达到了最顶级水平。留传至今的《楞严经幢》,明确记载了创作壁画的画士官为宛福清、王恕。画士有张平、王义、顾行、李原、潘福、徐福林等15人。这些画士,虽然他们的身份不详,但有一点可知,他们全部来自宫庭,他们的水平是货真价实的,代表了当时绘画的最高水平。
  法海寺自明正统四年(1439),开始动工,至正统八年,整整经过4年,最终落成。从现在保存在寺庙里由礼部尚书王直撰写的《法海禅寺记》及礼部尚书胡濙撰写的《敕赐法海禅寺碑记》的两块石碑内容来看,当年寺庙落成庆典场面是何等的气派。我想,寺庙的建设者李童面对这恢宏的大庙,尤其是那一墙绝世的壁画,是何等的自豪。他对他这一庙的艺术,是何等的自信!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这份自信,他才在死前特向皇帝申请死后归葬于此,也许他内心明白,这座聚集了当世最伟大艺术杰作的寺院,一定会让他的名字随着这些艺术的永生而永生。
  是的,时间才是真正艺术的创造者。伟大的艺术也会像伟大的人物一样,非历经千劫百难,无以成就其伟大之名。寺庙落成10年后,李童于64岁那年去世,葬于法海寺旁。随着他这位权倾一时的大太监的去世,这座寺庙也就日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即使寺庙里珍藏着稀世珍宝,但由于艺术的生命与社会的政治状况息息相关,在社会动荡的年代,人们连衣食都无着落,谁还会去关注这些虚无飘渺的艺术呢!法海寺落成4年后,明朝即遭遇到土木堡之变,朝廷内部自此政治纷争不断,国家也由强转衰。法海寺即使其一时有所盛名,但终敌不过岁月的洗礼,最终被埋没于时间的长河之中。要发现这瑰宝,也只有静待岁月将这份艺术再一次升华洗炼。在铅华褪尽之后,等到它再次出土的那一天,才会带着时间沉淀下来的厚重,真正跃升成为那流淌在善于创造伟大艺术的民族血液里最为精华的元素。而也正是由于这些元素的共同组合,才能让这样一个民族变得更加强大而永生。
  虽然法海寺随着庙主的死去而日渐衰败,而这些衰败也是一项伟大艺术注定的生命成长过程。寺庙建成后的六十九年,寺庙衰败得已让人十分难堪。但由于这座寺庙毕竟有着皇家血统,寺庙的衰败对于主宰天下苍生的皇室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正德年间(1504~1506),在一位太尉的建议下,该寺历经三年大修,终于重新恢复一新。然而几十年后,明朝灭亡,清朝建立,法海寺又重新陷入萧条衰败之中。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寺庙再次大修。也正是因为这些不断的重修,其壁画才得以继续保存。然而,寺庙里那些壁画由于被时间掩埋得太过深远,壁画的艺术价值在清代并没有闪过任何一丝光线于世间,就连《钦定日下旧闻考》及《光绪顺天府志》对这么精妙壁画也没有只字记载。
  可喜的是,由于前文所述的《伦敦新闻》的报道,法海寺壁画的生命力开始慢慢复活了。其一旦复活,就显示出了王者归来的气概,也日渐受到海内外的广泛关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央人民政府两次致函北京市人民政府,要求保护法海寺壁画。因此,1953年及1958年又经历了两次抢救性大修。从法海寺在这几百年的经历来看,即使以文字狱著称的清朝,也并没有受到任何破坏。也正是因为一代代国人对于艺术的尊重,我们几千年来积淀下来的那些遗迹或古迹才能得以保存,正是这些遗迹或古迹,又浓缩成为我们民族血液里的那份特殊基因,并升华为民族之魂。
  历史已经久远,六百年的岁月,洗涤了往事尘埃,这一幅幅精妙绝伦的画作,已然看淡了世事沧桑。六百年,经历了多少风雨,只有这些稀世的壁画自己知道。他们无疑有繁华之后的落寞,又有落寞之后的繁华。但落寞也好,繁华也好,如今,这些画作中的神像,他们的目光更显淡然。虽然他们曾经于荒山野岭中,与寒风冷雨经年相伴,但只要是真实的美,不管历经多少风雨,最终也一定能够留住世人赞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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