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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堤始毁于蚁穴 1995年第6期  作者:金守璋

  权力对一些人来说,意味着责任、辛劳、奉献;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它象征着资本、金钱、享受。刘旭晨步入宦途的那一年,是她事业进步的开始,也是她走向毁灭的开端……
  刘旭晨的人生同许多人一样,曾经历了磨难。初中毕业她去了边疆插队,一呆就是十几年,在那艰苦的地方,她入了党.后病退返城,曾待业了好一阵子,其间当过保姆、临时工,也做过小商贩,后来考进了某国营商业公司,当上了一名售货员。饱尝了生活酸甜苦辣的刘旭晨,对这一工作备加珍爱,由于她兢兢业业,办事干练,连续多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不久又被选拔到营业部当了一名业务股长,她的生活也就由此发生了变化……
  那是她担任业务股长不久,她首次到南方沿海城市出差。生产厂家和经销公司纷纷给这位职务不高但拥有进货大权的女人接风洗尘,包租高级宾馆,派专车游山玩水,邀请参加名目繁多的招待晚会。开始,她对这种生活很不习惯,可没几天,她心里也就坦然了。当然,在她的思想中还没有放松坚持原则“这根弦”,根据市场需求有选择地签订了几份进货合同,拒收了多方馈赠的礼物。这一年,合同执行得很顺利,采购的商品全部销出。上级和外地厂商公认她分析市场准确,信息灵通,善于经营,是一个难得的女管理人才。不久,她被破格提拔为营业部副经理,主管进销调存工作。从此后,卖方客商蜂拥而至,不断邀请她到宾馆、饭店洽商定货合同事宜。在这期间,她家单元房的门口每天都堆积着不知姓名的人送来的各种礼品。起初,她只是将物品收藏起来,等打听到物主的下落再一一退还。可是,时令水果和鸡鸭鱼肉不能久存,她就把这些鲜活食品交给了单位食堂。后见送来的物品日益增多,价值也越来越高,便将这些东西送了信托商行,并将钱存在了储蓄所,等打听到送礼人的下落再交与他们。这期间她始终是清正廉洁的。
  就在这一年冬季,她的母亲病倒了,她到处求医买药,积蓄花光了,又欠债6000多元。困难之时,她没有去依靠组织,而是打上了“礼品钱”的主意。她想,“这笔钱我若不去找送主一辈子也没人要,与其存在钱行,不如取来救急”。她就这样花了第一笔不该花的钱。长堤出了蚁穴。
  母亲出院后,需要继续治疗和调养,很需要钱。这时两家外地合同单位闻知后,立即慷慨解囊,送来了8000元现金,并且不要收据。起初她还有点顾虑,可一想到几千元的外债,她也就不去多想了,接下了这笔赃款。后来,上述两家企业又以“奖金”为名相赠7000元,面对这富有诱惑力却又标有“危险”字号的钱,副经理稍做推辞后又收下了。接着,对方提出现有3000台冷暖风机压手,希望帮忙销一销。刘旭晨心里清楚,钱不是好拿的,尽管这批货质次价高,市场上根本卖不动,也得帮上这个忙,她在进货合同上签字盖了公章。果然商品发来后不久就降价推销,使公司遭受了30多万元的经济损失。为了不被察觉这笔交易的内幕及造成的严重后果,她迅速四方求援,组织畅销货,填补了亏损。到年末,营业部超额完成了全年销售总额计划和利税指标,她因成绩突出被提升为正经理,这笔“黑交易”也被掩盖过去了。
  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是担心害怕,可过去了一段时间,丝毫也没有麻烦找来,而且自己的大幅彩照还挂上了光荣榜,这才真的放了心。
  “开通”一点竟能得到这么多钱,尝到甜头的她意识到过去自己太傻了点。于是乎,她准备将自己的才智挖出一些用在自己的致富上了。长堤被冲出了缺口。
  在以后的业务中,她继续用这种“以盈补亏”的办法收取供方的奖金。继而又发展到提取“风险费”、“酬劳费”、“手续费”、“回扣”和“提成”等各种名目的好处费,把一摞摞的“伟人像”和“大团结”源源不断地锁进了她的专用保险柜。被钱迷住心窍的她,愈发不可收拾。
  1987年,她又发现了“新大陆”——在外勤推销人员用完交回的一本本发票中竟然有复写纸没有印透的空白联。她把这些空联齐根撕下来,用作提取某些国营或大型集体企业“好处费”而必须出具的收据。有一次,她为某文化用品商场代购150吨新闻纸收取“辛苦费”9000元。商场取不出这么多现金,就签发了支票,她用空白联开了收据。哪知这一联不是会计凭以记帐的那一联,人家不收。她急中生智,谎称撕错了,保证以后调换过来,这样才算勉强对付过去。为了使转帐支票变成现款,她让商场不填收款单位名称,然后拿给私营关系户填写,给5%借户酬金兑换出8550元现金,从容地装进了自己的腰包。岂料,那批新闻纸仅发来20吨就无货了,商场要她退还7800元“辛苦费”,要支票,这又给她出了难题。代购新闻纸是私下搞的,“辛苦费”归自己,营业部的支票怎么开给商场呢?她毕竟是经理,手中掌握财权。她指示会计股长借给商场一张7800元的转帐支票,假说人家帐户透支,急需进货用钱。第二天她从外地关系户常驻推销员手里预支了“劳务费”7800元现金顶了帐,谎称是商场卖货有了款,因未及存入银行,所以不能使用支票还债。会计股长见是经理亲自过手,虽不符合财经制度,但也不好“叫真儿”,才算蒙混过了关。而她那8550元的赃款却丝毫未受损失。
  社会主义的商业企业是绝不允许徇私舞弊的,任何非法行为都在人民群众的监督之下。
  正在她为资本积累自鸣得意之际,公司党委收到了揭发她利用作废提货单捣鬼的群众来信。纪委立刻责成专人清帐盘库,初步查出了她有近万元贪污行为,随即作出了“停职反省”的决定。她看到事情开始败露,遂采取“以攻为守”的策略,蛮横撒泼,书写控告信,诬蔑组织“将业务上的疏漏上纲为犯罪”,“制造新的冤假错案”等等。一天晚上,她把自己在农村当“赤脚医生”时学到的技巧派上用场,服用了在外行人看来能致命的大剂量安眠药,而后手握遗书躺倒昏睡。这一招确实厉害,顿时上下慌乱,舆论大哗,清查处理工作无法正常进行。
  八十年代末,中央关于在两年内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把惩治贪污,受贿作为重点任务抓好的号召发出后,群众开始检举揭发党内和社会上的经济犯罪行为。检察院通过内查外调,很快掌握了她的全部犯罪事实和证据,她被依法逮捕并提起公诉。法院以贪污、受贿罪判处她有期徒刑12年。她将在漫长的高墙铁窗生活中反省自己的人生。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在商品经济大潮面前,在金钱物质的诱惑面前,如果我们思想放开一个小口,它都会成为冲毁长堤的蚁穴,使人成为金钱的俘虏.走向深渊。刘旭晨的教训不正说明这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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